悦色 无萧
五十四 王离天军
翌日清晨，荣华吩咐好小厨房将一大家子的早饭备好，站在寝室门外守了一会，再抬头看了看日头，惦记着大堂内供案上早上宫里送来的诏书，一咬牙还是敲响了二人的房门，“少爷，诏书送来了，巳时已过，早饭也备好了。”
荣华使劲压着嗓子，既怕吵醒他们又怕他听不清，一时间进退两难。
好在安静了没多会，屋内便传来了无心的声音。
“诏书？”
“是，呃...热水也已经烧好了，我一会跟雷无桀一起要去一趟督查属。”
荣华静了会没听到回应便也就走了。
无心大脑好似断了一根弦，懵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，这才将这根弦接好，昨晚他净顾着问他伤的事，紧接着...就是他自己没把持住，全然忘了问别的事...
无心忽然想起了昨日许老送酒来临走前，说他们年轻气盛，说萧瑟烂泥扶不上墙，竟叫一个男子压得死死的！
当时无心还想，烂泥为什么偏要上墙呢，我家君郎若是要当个泥陶瓷器，不是稀的那还不行呢，人各有志，再者说，家与外自然不同，又没有什么关系，无心不好还嘴，心里为萧瑟抱了两句不平。
然而...
无心仰面朝天一手扶额，“年轻气盛，年轻气盛。”
“楚河...楚河。”
萧瑟睡得沉，怎么也喊不醒，薄裘下这具躯体光溜溜的，什么也没穿，偎在无心颈间呼呼大睡，无心看了会，估计连梦都没做，无法，这才伸手为他捋着后背的几个大穴，稍稍一用力，萧瑟便疼的蹙眉。
萧瑟半阖着眼，哑声道，“...你...昨日还没欺负够，还折腾我。”他抬起腿给了无心一脚，被无心心急手快的捉住了，这一脚没劲儿，无心心知肚明，“真没有，我叫了你半天，荣华他们去督查属了，说有诏书来了。”
萧瑟想抬手打他，肩膀也酸痛，索性闭上眼嘟哝了一句，“来就来了，只说让我当指挥使，钱暂且不提，兵也不给我，马也不给我，那诏书只是‘照书’没用。”
“哦？字面意思？”
“当然，例行公事罢了，他一日不给我兵马我一日不出，他是试探我，看看督查属有我多少人。”
“那为何昨日不说？”
“我为什么说，他让我去又不是我上赶着要去，虽然，南陵现在非常危险，那我也没办法，谁叫他是一国之君。”萧瑟将脚从无心手中撤了出去，“你不睡就起来，该吃饭吃饭，该吃药吃药，该喝你那个该死的酒就去喝，只一样，喝了别进屋，爱去哪睡去哪睡。”一把将无心身上那半拉薄裘扯了过来，将自己裹成了粽子，翻了个身继续睡。
无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，下床去做该做的事去了。
房间的门才关上，萧瑟便倏地睁开眼，刚刚的游刃有余、潇洒恣意全然没了影儿，他面色沉了下来，眼眸深邃，他去南陵没什么，只是担心无心的病，看萧璟延的样子，应该没多久便会遣兵，届时，雷无桀也该回西启了，萧瑟打量着这间屋，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能待在这里了，最后目光落在那瓶酒上，昨夜的画面争相冒出，虽说是无心的不是，但也是自己有意招惹他，原也怨不得无心折腾他，但这个人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，一次比一次更甚。
最后萧瑟一咋舌，“惯得！”
内院，无心吃了饭，正巧赶上大理寺卿上门。
熙时打量着无心，“那日他说到一半发了神，就是因为你吧。”
“哦？看来，你也善于观察。”
“说笑了，只是他从小到大，都没那个样过，即便他父亲死的时候，也没有那般失魂过。”
“虽然我知道这么问你不一定会说，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们之前聊的话题。”
“没什么不能说的，他既跟你同床共枕，自然没有秘密，说的是大理寺的几个刑狱。”
无心身形一顿，正巧萧瑟站在身后，轻轻拍了无心一下，“怎么不多穿一件？吃药了？”
无心握住他的手，“嗯，你上次说太傅的门生，可是他？”
“是，我们自小认识，太傅的得意门生之一，当年熙太子的密友，如今任职大理寺卿，人品没什么，就是很讨人厌。”萧瑟说完，便看了一眼坐着喝茶的熙时，“说吧，怎么了。”
“没事，你们可以继续腻腻歪歪，不用太在意我，我没看出来，你真有这种癖好，来前听许老捶胸顿足的说了一番，没太听明白，现在..明白了。”
萧瑟懒得跟他拌嘴，“我过两日便要去南陵，督查属暂时无人打理。”
“言外之意就是都归我了？”
“你想要督查属还是太早了点。”
熙时不以为意，“萧璟延昨天就这么把你毫发无损的放出来，还让你一人去南陵？”
“我现在觉得太傅一定是高看你了，不然怎么一直问这么蠢的话？”
熙时索性破罐子破摔，没好气，“行行行，我跟你说，眼下内阁不会让你带禁军，镇北的兵太远，御林军保卫皇城，雷打不动已经好几十年了，恐怕，只剩下那支军队了。”
萧瑟挑眉，“我一个指挥使，不给兵倒也说得过去，但他有密令让我但单枪匹马去挑战整支南陵军？你觉得我傻还是他傻？”
熙时不理他，接着自己的话道，“那只剩下王离天军了。”
无心蹙起眉，他们说的禁军、御林军过去的传闻倒也不少，但偏偏没有王离天军离奇古怪，充满神秘色彩，他小时候便听说过，北离皇帝独属军队，不属于兵部管辖，由当朝皇帝直属指挥权，历朝历代虽然更迭不断，可都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身影，所以神秘色彩便也更重。
萧瑟垂眸，“王离天军已经至少两朝未现，当年宿夜宫变，都没有逼出他们，他们只听命于当朝皇帝，除非是接到了不动的命令，否则，他们不会出现。”
“你还记得当年的肃清号令一事吗？”
萧瑟眼底泛寒，“到死都不会忘。”
“那一次是萧槐结束了那场政变，以一己之身，既结束了肃清号令，也结束了因肃清号令所带来的震动，我一直有个疑惑。”熙时看向萧瑟，“萧槐当年带领的兵是什么兵？”
萧瑟心下一沉，他从未想到这里，荣华虽知晓这件事，但百晓堂能够至今延续下来，甚至他丝毫不知情，那么百晓堂便没有参与过，“肃清号令，对于萧璟延来说，是必不可少的污点，登基后就必须抹掉的污点，执行者和被执行者，都不能活着，除非是他极其信赖的人。”
熙时将茶盏放下，看着院中挂着花苞的海棠花，初春料峭，不禁指尖微凉，眼前好似晃过了御花园的一束铃兰，“熙...熙太子当年抓到过萧璟延与王离天军通信的信鸽。”
萧瑟身形一顿，“那就是萧若瑾很有可能是死于王离天军？”
熙时眼中茫然，“也因那信鸽，他死于非命。”
与此同时，门外三千兵马的首领，敲响了萧府的门环。
萧瑟与熙时对视一眼，无心顿时将人往偏院带去，临走前还不忘将熙时喝过的茶杯拿走，留给萧瑟一句‘小心’便匆匆离去。
“谁啊？”
“我乃禁军统领，黎深，奉皇命跟随指挥使大人前去南陵！”
萧瑟打开门，那人身着轻甲披一席暗灰色披风，身形魁梧，来人正是，当朝三等功侯爵黎长垣之子，黎深。
